国内CDN加速的背景和现状

sigcomm一篇很有意思的论文：
https://conferences.sigcomm.org/events/apnet2021/papers/apnet2021-4.pdf
微观视角下的宏观状态。大致说的是：

• 虽然BBR压倒性的优势引导人们用BBR替换CUBIC，但随着BBR部署比例的增加，收益将越来越小，最终各cc算法比例达到均衡，继续部署BBR的动机将消失，未来互联网是一个cc异构的网络。

这是对典型边际效益递减现象的分析。

同样的视角，国内互联网厂商各种CDN传输加速竞赛怎么就是停止不了呢？ CDN本身就是对互联网的加速技术，再对CDN进行加速有意义吗？

昨天发了一则朋友圈：

推荐一篇关于BBR和博弈论的论文:(即开篇引文)。结合国内互联网大厂的传输加速这个行当，终于站在圈外看，国内没有一家厂商拥有这种视角，一家都没有，没有一家厂商会从投资收益比以及公平性考虑问题，所有厂商都是就事论事激进传输，单纯关注技术却又不那么精通技术，总之没有可观测可持续量化的收益，这是一个少亏就是大赚，比谁亏的少的全输游戏，而且干这行当的工人工资还不低，个人层面看起来并不亏，亏的是公司。但这行当又有一定门槛，且本不容易见收益(可能已经榨得没有汤水了。。)，所以在个人层面卷不起来，但卷的是公司！君不见每个传统互联网公司都有传输协议优化的岗位在招聘吗？指望什么呢？指望压倒性的优势吗？精力不应该放在业务本身吗？或者，多想想如何优化IDC网络，利好云原生，这才是正事儿啊！各家互联网公司的IDC传输都不行，各种incast都没解决，多解解这些问题，利国利民利公司利经理利己。

反思国内CDN厂商的传输加速，也趋于均衡，但军备竞赛却持续进行，不是为了做到更好，是怕不做就会更糟。

CDN是一个好技术，没有CDN，我们访问互联网的速度会很慢，再diaodiaodiao的站点也无力负载均衡，越diaodiaodiao的站点路径收敛越严重，拥塞就越狠，是CDN解耦了负载均衡。CDN本身就是加速技术，对CDN本身再加速又有多大意义呢？

早在2012～2014年，网宿，APPEX等CDN周边技术厂商引领了传输加速，腾讯，阿里，字节跳动，快手这些既大型又传统的互联网厂商不可能长期依赖外部技术消耗巨额成本，但提升传输速率又是刚需，迟早盯上传输加速，加入竞赛。

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早期，加速非常简单，只要每轮多发几个数据包即可见效，这很容易理解，有限资源尚未过载时，基本来者有份，甚至谁能抢就是谁的，这个和闯关东抢地，深圳开发，上海浦东早期买房落户其实是一样的道理，但这种便宜会越来越难占到。早期尝到传输加速甜头的厂商事实上就是网宿，APPEX等。

我曾有一个观点，若总资源不扩容，边际效益递减的竞赛早晚会让大家均放弃再投入，达到均衡。所以做传输优化将越来越没前途，边际效益递减的效果就是工人的收入递减。

但没想到，厂商之间的竞争收敛不到稳定状态。换句话说，只要一家启动，其它家就得跟着启动，最终大家悬在空中平衡，需不断投入资源，谁先放手，谁先摔下来。

BBR和CUBIC达到纳什均衡就会停止继续部署BBR，异构状态将稳定保持，互联网大厂的传输加速竞赛则是持续的，输入的是工人的工资。

技术上讲，激进传输早已无法带来可观测的额外收益，但这种行为不得不持续。3人举着3口锅，谁也不敢放先松手，松手就要被砸。

总要有人在下面举锅，所以工人收入不会受到边际效益递减影响，重要的是锅不能砸下来。这是典型的少损就是多赚的内卷式竞争。浪费的是公司的钱粮，但公司若不投入，损失将会更多。

人们问互联网公平性保证是不是依托于人性的善，可自私让每个人都想对自己的连接加速。但这只是一方面，互联网之所以没有因拥塞而崩溃，靠的是另一方面，不是善，是纳什均衡。当投入再无收益时，人们便不再投入，总有一个点，所有人同时觉得投入不再有收益。

人本自私，自私无所得，便成善。

若传统互联网厂商放弃传输加速，统一配置标准BBR，退出竞赛，这才是多方共赢的好局面。广域网传输加速起源于第一家厂商展示出的差异化，最终所有厂商为追平差异而影从。

然而差异化并不是让银幕更清晰，只是前排的一位观众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站起来。当银幕更清晰时，所有人也该坐下了。确实如此，BBR算法从2016年迭代到现在，互联网传输对比2014年，无论带宽利用率还是公平性都已经进步，BBR相比大多数自研算法，也会更好而不是更糟。

若有了已经很清晰的银幕，坐下看电影还是要比站着舒服。

解放出来的工人，可以投入IDC网络优化，这才是云原生之刚需，各厂商拥有集中控制权，不会出现博弈问题。传统的IDC网络早已不适合云原生，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这才是正事。

我说过，传输加速的根本在选路，不在如何发包。端到端无法逐跳选路，TCP/IP设计之初就不想让主机控制选路，信任IP路由即可，网络的归网络，主机的归主机。

若非要加速，正确的做法是找POP点架SDWAN，Overlay选路，本质还是选路，选一条不拥塞的路，以光速发过去，地理距离往往不是问题。

回归到生活，堵车却又想尽快回家，绕路和对抗堵车你会怎么选？对抗堵车可以硬怼，靠马力把其它车子撞开，还可以仔细研究一下这次堵车的原因和细节，精准挪动，下次堵车时这经验兴许用得着。

曾做这个事，每天焦头烂额，心灰意冷。上线一版本，大概率第二天观测又是没有效果，也可能网络正常统计波动，即使不做任何事，也能假装上线骗经理。可是如何平滑波动噪声，一星期太久，只争朝夕，然数据量不够，朝不保夕。就这样持续好多年，期间一些大效果事后看来都只在一念之间促成，说很难却又简单。这实在不是一个技术领域，而实属社会学。读罢篇首引用论文，构思半夜，回首良久，写点东西。

浙江温州皮鞋湿，下雨进水不会胖。